子雍:马道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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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道口在凤翔塬西部的边缘地带,这一带是凤翔塬沉降至千河河道的台坡过渡地段,一道沟槽斜劈开黄土高坡,抗战时期修建的沙石公路从此沿伸下去,沟通了塬上塬下,连结了宝鸡凤翔。马道口往南是高咀头,王家崖,景风山,李家崖,这些村子沿着凤翔塬边缘处的黄土崖坎一字儿排开,民居几乎全是土窑洞,一直到出土了石鼓文的魏家崖;马道口往北不远处的河滩地上,堙埋着著名的先秦古城“千渭之汇”城址,曾是大秦帝国开拓者由甘肃天水移入陕西后所建的第一座城郭;马道口往西不远,下了孙家南头,就是千河河滩。


(资料图)

河滩总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觉。这一带的河滩土地很适合辣椒生长,曾经是“西府线辣”的主产区。西府线辣线型生长,色鲜条长,辣度适中,晾干炝碾后自带一种独特的醇厚香味,曾经是响当当的外贸创收产品。每年秋天,千河河道的辣椒收过以后,辣子树树上总会有一些没被掐摘干净的大小辣角,那是我们塬上孩子一直牵挂惦记的宝贝。记得有好几个秋天,我跟着姑姑她们去千河河滩捡辣角,我们从马道口和孙家南头的长坡往下走的时候,那里的半大小子们会追着我们不停喊叫,“辣娃娃,背背兜,捡辣子,当小偷……”

我在郭家沟和紫荆山上中学那几年,农村到处都在修“大寨田”,也就是把坡地修成梯田;加上马道口往北几公里处的冯家山水库灌溉渠也已开建,马道口一带到处是忙忙碌碌的土工工地。有一天,马道口村“铁姑娘战斗队”在土崖上取土时发生了意外,崖壁突然大面积坍塌,在崖下干活的铁姑娘们躲避不及,一次死了六七个,都埋在了马道口沙石公路下的夹沟边上。这是当年的一件大事,影响所及,惊惧的气氛笼罩凤翔塬西半片很多年;从那时起,马道口大坡就成了怪事频发的阴森之地。

我高中毕业是一九七六年年底,七七年正月初七,我去孙家南头的同学刘永春家玩,刘永春他爸对我和刘永春既亲切又庄重,既随和更有仪式感,没有许多家长对待子女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。我想,这一定是因为我们都高中毕业了,长成了大小伙子,不再是小屁孩了,老辈人感觉有指望了,开始把我们当作大人,按大人的礼节对待了。刘永春他爸给我们做了臊子面,上了蒸碗肉,摆了小饭桌,围坐在炕上,抱拳施礼,甚至还咂了两小盅瓶装白酒;饭后他又让刘永春带我去河滩抓螃蠏——这对于一直在塬上旱地长大的我来说,实在是又新鲜又刺激的事,让我兴奋了很久。

那天临别时,刘永春他爸给我熬了一杯热茶,点了一勺蜂蜜,喝过一大口,便记了一辈子。那个年月,在故乡,喝茶不是用开水冲泡,而是小火炉熬煮。端一小杯煮好的浓茶,边晾边品,这是宽展点的家庭里当家人才有的待遇。

后来,我便是外出求学,尔后工作,娶妻生子,忙忙碌碌,转眼大半生便过去了,老了,事少了,却爱上了石头,常常为了石头奔走,闲忙闲忙的。这几年,多次听宝鸡的朋友说,马道口一带的河滩出奇石,那应该是西府地区好石头的主产地之一,只是很遗憾,我却一次也没去捡过。

刘永春他爸如果没有归山,大概快一百岁了吧。刘永春长我两三岁,也已年过花甲。只不知河滩地里还种不种辣椒,也不知他还去不去抓螃蠏,更不知现在是不是还在用罐罐熬浓茶,热茶杯中是不是还会冲一勺蜂蜜。

今夜的梦中,一定会有千河的石头,更会有千河的水声;往事历历,我早该去故地重游了。

子雍于癸卯年正月十一晚。

子雍,原名周延锋。

喜欢石头、字画。

现居汉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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